小喇嘛墓穴娶媳妇

塞外有个大草原，大草原上有『you』个跑马滩，跑马滩上有座「zuo」喇嘛庙「miao」，庙里有个“编外”小「xiao」喇嘛『ma』叫孙达达。这个孙达达，老根是蒙古族。早年闹“胡『hu』子”，他母亲带他逃亡到喇嘛庙。后来母亲死了，他被老喇嘛收养，给庙里放羊，打杂。人们「men」叫『jiao』他“小喇嘛”。

星移斗『dou』转，孙达达从一个穿开裆裤的放羊娃「wa」，长成了一个英俊『jun』的牧羊人。长期的野外生活，使他养成了『liao』憨实实的性子，磨出了壮敦敦的身子，炼就了虎扑『pu』扑的胆子。除了放羊，喇嘛庙里护『hu』祭、下夜、撵狼都是他的活。喇嘛们都佩服这个“小兄弟”，就叫他“孙大胆”。

在中国大「da」陆卷起狂风「feng」的年代里，这股邪风也吹到跑马滩。那『na』天，孙大胆正打扫羊圈，突然冲进一『yi』帮戴“红袖箍”的人，他们一面大「da」叫着「zhuo」“破四旧”、“横扫牛鬼蛇神”等口号，一『yi』面『mian』把众喇嘛「ma」和孙大「da」胆“横扫”到了一「yi」堆，还没等“牛鬼蛇神”回『hui』过神，只见一把火把给好端端的喇嘛庙，来了个“照天烧”。孙大胆虽说胆大，可从来还没见过这阵势，蒙头傻脑瞪「deng」着冲天的大火发愣。这帮“红袖箍「gu」”还不过瘾，拿着木棍皮鞭走向羊群，这时他突然惊醒，揉了揉眼睛一『yi』看，顿时气得浑身发抖，原来他发现“红袖箍”的头『tou』头，是全区有名的流氓『mang』。说时迟，那时快，他像一头发狂的猛『meng』虎扑上去，一『yi』鞭抽倒羊栏外「wai」指手划脚的那个流氓「mang」，再一鞭抽开了羊栏，又照空甩了个嘎『ga』巴脆的响鞭。羊群炸『zha』了圈，在头『tou』羊的带领下，冲向跑马滩。当“红袖箍”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『shi』的时候，哪儿还有羊的影子呢？再看「kan」大胆，像一尊活佛，蹲在羊栏的柱子上咧着大嘴乐呢！红了「liao」眼的“红「hong」袖箍”头头，从地上爬起，挥着皮鞭，像恶狼似地朝孙大胆扑来。孙『sun』大胆跳下「xia」栏柱，撒腿就跑，突然转身就是一鞭子，接连又甩出几鞭，把“红袖箍”头头抽得鬼哭狼嚎「hao」，倒地乱滚……

孙大胆一口气不知跑出去多远，直到听不到一点点叫喊声，才停住了脚步，他瞧瞧黑压压、雾蒙蒙的荒野，心中「zhong」涌起了一「yi」阵苦楚『chu』，庙没了，喇嘛「ma」兄弟没了，羊也『ye』没了。他抬头仰望天空，分不『bu』出东南西北，眯睁着眼，拖着像灌了铅「qian」的腿，磕磕绊绊「ban」地『di』向前『qian』走着。突然，他“啊唷”一声『sheng』，掉进「jin」了个黑乎乎的洞里，只觉『jue』得眼一黑，啥也不知道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孙大胆清醒『xing』过来，伸出胳膊摸『mo』索起来。除了湿漉漉「」的墙壁和闻着股霉湿味之外，他还『huan』摸到几块四四方方『fang』的石块和一块长条「tiao」大石板。噢！他忽然想起来了：莫不是跌进了那座古墓？他记得喇嘛们『men』讲过，这片古坟滩有几座金元时代的王爷「ye」墓，早「zao」年『nian』被盗，只剩下几座野兽「shou」出没的墓穴。，近几年野兽也被撵得『de』不知去向，倒成了放牧人避风躲雨栖息的「de」好处所。

这种墓穴里常常有『you』放牧人留藏的柴火和『he』吃剩下的干「gan」粮。他多么想找「zhao」一根火柴点个「ge」亮，烧把火『huo』暖暖身，烤烤衣裳「shang」啊。想到干粮，马上觉「jue」得肚子叫唤起来。他又打起精神四处摸索『suo』起来。“咦”他忽然惊喜「xi」起来，他的手当真触到个馍馍。再『zai』去摸，软乎乎、精拽「zhuai」拽，不「bu」比喇嘛庙里『li』吃的酥油白面馍差。他伸手「shou」去「qu」抓，觉得有点「dian」不对头，伸「shen」出两手仔细摸一一「yi」“啊『a』呀我的活佛！”原来是对丰满的乳房。孙『sun』大胆紧张得头发根“刷”地一下『xia』竖了起来，身不「bu」由己，一跟头蹦「beng」出去老远，连「lian」滚带爬逃出墓穴。

此刻雨过天晴，夜空像扣着口锅『guo』。缀着的星星，就象跳动的鬼火，又「you」像饿狼的眼睛，都在盯着他，似乎在说：“孙达达啊孙达达，你平时『shi』作梦也未曾碰过女人的一丝丝头发「fa」梢梢，刚才『cai』竟然……“损！”他边跑边用拳头砸脑袋。可是，跑出去一段路，又停住了。深更半「ban」夜「ye」黑天瞎火往哪跑呀？再一想「xiang」，那尸体还软「ruan」乎乎像是有点热活「huo」劲，或「huo」许还有一线希望？这女人怎么会到这地「di」方？是不是『shi』刚刚被害？一连串疑「yi」问在他脑『nao』子里闪过「guo」，心想「xiang」：我孙大胆从来还没这么『me』熊过，我若跑了，假如人还有『you』救活的希望，咱岂不成了「liao」见死不救的小人？呸！不做亏心『xin』事，哪「na」怕半夜鬼叫门？豁出去啦！是死是活，是人是鬼，弄个明白。

于『yu』是，孙大胆再「zai」次返「fan」回墓穴，一「yi」步一步挨近那「na」“女尸”。他刚刚触到那“馍”，手就如同触了电一般，一股电流顺着胳膊直冲心脏。他慌忙『mang』把手缩回，胸膛里像揣着个兔，突突直蹦；脸蛋『dan』上像烤着团火，灼灼发烧，好一会他的心才逐渐平静了下来。但是，走又走不得，在也在不得，摸不得，碰不得，这该咋办？他「ta」正踌躇没辙，忽听那“女尸”“呵”一声长叹，接着又「you」听那“女尸”发出一阵呻吟。他才哆嗦着脱下自「zi」己上衣，小心地『di』盖在“女尸”的上身，然后把手指『zhi』尖挨近『jin』“女尸”的鼻孔。这时，他惊喜地发觉：“女尸”还喘息出丝丝热气呢！他「ta」高兴得不得了，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「xin」，才算落「luo」到肚里『li』头。

孙大胆在『zai』墓穴里四处搜「sou」寻摸索，终于摸到了一些干柴和几根火柴。他迫不及待地划火点着「zhuo」了柴。穴内刷地一下亮了。这时，他オ看清，一个披头「tou」散发、半裸半掩着的年轻『qing』女子仰卧在石板上，刷白的「de」脸庞沾着泥『ni』污，嘴『zui』角挂着一缕血迹，但那模样还是「shi」挺『ting』好看「kan」的。他又「you」脱下自己的粗布坎肩，盖严实那『na』露出的肌体，找到半片「pian」瓷碗，到穴『xue』外掏了点干净「jing」些的雨水，一滴一滴喂进女子嘴里。他还使出浑身的解数：又是掐“人『ren』中”，又是揉“太阳”。

谢天谢地！姑娘总算救过来了。只见她长『chang』出了一口气，发出一阵呻吟，睁开眼睛，迷惘地扫视着墓穴。当她发现身边的孙大胆时，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，眼晴里迸射出忿怒的『de』目光，把头扭到一边。孙『sun』大胆又没了主意，只是结结巴巴地说：“姑…娘，别…别怕『pa』，俺是…好人。”听『ting』了这话，姑娘又「you」把「ba」头扭过来，瞅「chou」瞅『chou』孙大胆冻得瑟瑟发抖发抖的光脊梁，又看看搭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衣服，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。在孙大胆的安慰和一再劝「quan」导下，姑娘才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遭遇。

姑娘名『ming』叫李红红，是参加红卫兵“长征队”从北京来到「dao」大草原的。征途的劳累加上水土的不服，她病倒掉「diao」了队，被当地一「yi」位“战友”接到家里『li』养病。谁料想，就在当『dang』天的『de』深夜，一个黑影从窗户爬进来，掀开被子，压「ya」在服药后『hou』熟睡了「liao」的『de』李红红「hong」身上……遭受失身「shen」大祸的李红红，痛不欲生，一脚踹到那家伙的裆里，慌忙披件上衣逃了「liao」出来。但「dan」是，没『mei』跑出『chu』两里地，那“战友”骑马追『zhui』来，抡起『qi』一『yi』鞭，把她抽『chou』得昏死过去……

姑娘痛「tong」哭流涕，拉起遮在身上的『de』那件衣裳「shang」，蒙住『zhu』自己羞恨『hen』难耐的脸，不『bu』成声地说：“这一辈子，我再也没脸『lian』见人了。好心的大哥，求求你，把我弄死吧！”孙大胆听了『liao』姑娘的『de』话，吓呆了『liao』，更结巴得说不出话来，只是一『yi』个劲『jin』“不不不……”地搓手「shou」，看着「zhuo」姑娘『niang』又昏迷了过「guo」去「qu」。

正在孙大胆左右为难之际，忽见「jian」墓穴口被一团黑影堵住了『liao』。孙「sun」大胆「dan」透过快要熄灭的火光，睁大『da』眼晴辨认，心里格登一蹦，差点喊出声来。只见大团「tuan」黑影正悄悄顺着墓「mu」穴的斜「xie」坡缓缓『huan』地向下移动。他见大事不好，赶忙蹲下身来，用自己的身体把姑娘隐在墓穴的黑暗『an』里，一手拿起『qi』半片瓷碗，一手紧握「wo」拳头，准『zhun』备拼命。

这时，只听“扑通”一声『sheng』，那『na』黑影放下了一堆什么东西。说时迟那时快，趁着黑影还没直『zhi』起腰来的一刹那，孙大胆一个饿虎扑食猛扑过去，将「jiang」那黑影牢牢压倒在自己的身下，双手向『xiang』对方的脖颈卡去。这时，对方也『ye』伸出两只老鹰爪「zhua」子『zi』似的枯手，死死『si』抓住孙大胆的手腕「wan」。火光一闪，孙大胆看清被自『zi』己压倒的，是一个蓬头垢面、胡子拉碴『cha』的老头。老头一边拼命挣扎，一「yi」边压低声音说：“别动手，我有话讲『jiang』。”

孙大胆心『xin』中一怔，松「song」开了手。老头『tou』缓过「guo」神来，盯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孙『sun』大胆「dan」说：“你是『shi』坏蛋，就把我杀死，但不准你动她；你若是好汉，咱们坐起来商量『liang』。”孙大胆见此情景，有些纳闷，心想老头或许不是坏蛋。于是，他「ta」就闪到了一旁，把老头扶着拉「la」起来，说「shuo」：“这你放心，俺既不会杀你「ni」，更不会杀她。”老头抬起头瞅他一『yi』眼，没吭声。急忙从衣兜『dou』里摸出一支蜡「la」烛和火柴，“咔嚓”一声，墓穴里又明亮起来。“你不是“小喇嘛’吗『ma』？”老头用袖口揉揉眼窝盯着孙「sun」大胆端详着问。孙『sun』大胆被问愣了：“你老是？”“说来话长，先救人『ren』要紧！”说着径自朝地上那『na』团东西走去。

当老头打开那团东西「xi」时，大胆不禁又“啊”出一声。原来，这里面包着的是一位用旧『jiu』大衣裹着的老妈妈，眼晴紧闭，嘴唇发『fa』紫。“这？…”没等孙大胆说话，老头便说：“她『ta』被逼得上了吊「diao」，幸『xing』亏我『wo』及时回家「jia」，才被救活了「liao」。”孙大胆说：“咱们得赶快离开这「zhe」个『ge』鬼地方！”老『lao』头摇「yao」摇『yao』头说：“人呆的地方「fang」倒「dao」不如鬼呆「dai」的地方好。这座墓穴既宽敞『chang』又隐蔽，进「jin」入内穴的门『men』被我封了。里面藏着我的猎枪和弹药，还有「you」粮什么的，够咱们坚持个把月了，等这股邪风过过再想出路。”“大伯，你老究竟是……老头「tou」从怀里掏出个好看的荷包，又从「cong」烟荷包里「li」抽出「chu」一个『ge』精致的雕「diao」花大烟斗，按了一斗『dou』烟末点「dian」然后，吸两大口，长舒一口气，慢「man」条斯理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……

这老头姓『xing』赵，名亘古，搞「gao」考古学的。早些年因“借古讽今”被划为“右派「pai」”，十年后「hou」又因“厚古「gu」薄今”变成「cheng」了“牛鬼『gui』蛇神”。后「hou」来，他知道跑马滩『tan』有古墓，便主『zhu』动来到这儿落户，好心的房东『dong』钱花花收留了他。谁知造反派无端骂他是“伪君子”，骂钱花花是“老妖婆”，因她是满人，说她是清「qing」朝的孝子贤孙，硬把两只破皮鞋挂在她的脖子『zi』上，上身剥得精光，游滩示众。当天晚上「shang」，钱花花就悬『xuan』梁了……于是才有刚才古墓里的这一幕。

从此『ci』，这两老两少，便在这『zhe』墓穴中相依为命。不久，就「jiu」在这「zhe」个墓「mu」穴里，赵「zhao」亘古慎重其事『shi』戴上回族特有的帽子，主『zhu』持举行了一场別开生面而又空前绝后的婚礼：赵亘『』古与钱花花，孙达达「da」与李红红，两老两少、生死相连、患难与共的『de』两「liang」代人，结合成了两对夫妻；四个人、四种民族、四样姓，组合成为一个特别『bie』的新家「jia」庭。可是『shi』，他们白天都不敢走『zou』出『chu』古墓，他「ta」们颠倒着过日子，盼「pan」望那邪风早日过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