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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佳骏:记忆中的敦煌

 2022年12月23日  阅读 61  评论 0

摘要:一坐于鸣沙山之上,极目处皆苍凉。沙垄纵横,脉络分明。伫立远眺,恰似时间馈赠给大地的皱纹,又像雕刻家刀下那凝固的水波,有孤绝之美。风乍起,掀掉了我的帽子。细沙钻入脖颈,痒痒的,像有虫子在爬。我整整风衣领子,想抵挡沙子的入侵,也抵挡风的入侵。身处沙漠之中,我是脆弱和渺小的。我担心,一阵巨大的旋风刮起,会把一坐沙丘移至我的头顶,然后,落下来,将我掩埋。像掩埋一个家园,和一段历史那样。夕阳,照着黄沙,也照...

坐于鸣沙山『shan』之上,极目处皆苍凉。沙垄纵横「heng」,脉络分明。伫立远眺「tiao」,恰似时间馈赠给大地的皱纹,又像雕刻家刀下『xia』那「na」凝固的水波,有孤绝之美。

风乍起,掀掉了我的帽子。细沙钻入「ru」脖颈,痒痒的,像有虫子在爬。我『wo』整整风衣领子,想抵挡沙子的入侵,也抵挡风的入侵。身处沙漠之中,我是脆弱「ruo」和『he』渺小的。我担『dan』心,一阵巨大的旋风刮起,会把一坐沙丘移至我的头顶,然后,落下来,将我掩埋。像掩埋一个家园,和一段历史那样。

夕阳,照着黄沙『sha』,也照着远处那些「xie」滑沙的『de』游人。那些游人,跟我一样,来自南『nan』方。他们「men」长相清秀,眉宇间透着江南柔情。他们的『de』目光『guang』,平常见多了水乡的灵山翠木,突然间,看到旷阔的沙漠,心情自是难「nan」抑激动和兴奋。他们结伴从沙丘「qiu」顶端顺『shun』势滑下丘底,嘴里狂喊着『zhuo』,心中『zhong』压抑许久『jiu』的「de」情感,如泻堤之水,尽情释放。同时释『shi』放的,还有人生的一份大自在,生命「ming」的『de』一份大逍遥『yao』。

据《敦「dun」煌志》记「ji」载,“风吹或人乘沙流,生鼓角『jiao』之声。其声『sheng』轻若江南丝竹,其音「yin」重如旱天雷鸣。”鸣沙山因此而得名。但「dan」那天,我「wo」没能聆听到沙山发出的雷鸣之『zhi』音。我耳朵听到的,只有滑沙的『de』游人肆无忌惮的爽朗笑声,和远远传来的清脆的「de」驼铃「ling」声。

也许『xu』,沙山的雷鸣之音,本属天籁,只有未「wei」被尘世喧扰的耳朵,才能听到。

吴佳骏『jun』:记「ji」忆中的敦煌 - NO.1

两个头裹水「shui」红色丝巾的妇女,牵来骆驼,用当地「di」话『hua』说:“沙山的『de』那边,就是月牙泉了。坐骆驼去,很快的。”未及询问价钱,朋友「you」便拉着我,急忙爬上了这“沙漠之「zhi」舟「zhou」”。作为一「yi」个摄影爱好者,我理解他对美的追寻。来到敦煌,不去瞧瞧那只“沙漠之眼”,还「huan」算来过此地吗?

坐在骆驼背上,我心澄澈。这种澄澈「che」,来自于「yu」对月牙泉『quan』的幻想。那『na』该是怎样一『yi』块明镜呢?耳「er」畔「pan」自然又响起『qi』田『tian』震的那首歌来:“它是天的镜子,沙漠的眼,星星沐浴的乐园。从「cong」那年我「wo」月牙泉边走『zou』过,从此以后魂绕梦牵……”这首歌,一直被我「wo」视为月牙泉的安魂曲。它曾深深地打动过我,让我的『de』心有洗涤风尘之后的干净。

牵骆驼的妇女,带着我们在沙漠里兜圈子,消磨时间。这让我们甚为恼火。不知她是想制造路程远的假象,还「huan」是,故意不让我们「men」冒失地靠近月牙泉,以免我们『men』身上的「de」世『shi』俗气『qi』,玷污了月牙泉的圣洁。

可当我们真的走进月牙泉时,我和「he」朋友都少了预料中的激『ji』动,反倒生出失望——那哪是『shi』明『ming』澈的圣『sheng』洁之「zhi」水啊,分明是接近干涸的眼泪。月牙泉的现状,也远『yuan』不是歌里所描绘的那么动人『ren』。围上铁栅栏的月牙泉「quan」,周围枯草「cao」衰竭,残叶零乱。泉中浅『qian』水泛黄,杂质铺陈。风「feng」吹过,枯「ku」草晃动,仿佛月牙泉眨动了一下睫毛『mao』,满眼皆伤。

月牙泉左「zuo」边的凉亭,陈旧破败。三「san」两游客,坐于亭中,下棋、品茗,一副忘我境界。只是凉『liang』亭上「shang」方的匾额上「shang」,赵朴初先生题写的“听「ting」雷轩『xuan』”三字,依然「ran」苍「cang」劲,古朴,透着佛家『jia』禅境,昭示着月牙泉那来自天地「di」造化的神奇『qi』与绝妙。

来此游览的『de』人们,或躺或卧,或举手或叉腰,争『zheng』相与月牙泉留影『ying』。月牙泉是他们心中的一个梦境。而他们,是月牙泉眼里的什么呢?

朋友「you」举着相机『ji』的手,有些颤抖。他说:“美是『shi』最经不起伤害的,被伤害过的美,不再是美,顶多算是美的残骸。”

我绕着月牙泉,慢慢地走。幻想穿越时空「kong」,回『hui』到「dao」过去『qu』,回到月牙「ya」泉「quan」的梦境里去,乘『cheng』一弯『wan』月牙,飞回南方『fang』,让这月牙泉的“舟『zhou』子”,也沾点江南的灵气。

朋友叫住我『wo』:“既然来了,还是拍『pai』张照,留作纪念吧。”我拒绝了。我『wo』想把这里的景象,藏在记忆里。印在照片上的东西,缺乏想象空间,也『ye』缺乏深「shen」邃的美感和厚度。而留在记「ji」忆里的物景,却能「neng」恒久鲜活。只要记忆『yi』不灭,这鲜活,便如生命一般丰富『fu』,且永存反思的力量。

从月牙泉出来,偶『ou』见鸣沙山下右侧,裸露着「zhuo」一片墓地。凸起的沙堆「dui」,像是鸣沙山的缩影。每个坟堆前,都立着一块牌子,上刻亡者姓名及生卒『zu』年月。那些逝者「zhe」,活着时,与风『feng』沙为伴。死「si」后,又化为沙尘,去追觅生者「zhe」的踪迹。

如此艰辛的轮回,会不『bu』会使他们的灵魂,也像跑动的风沙一样,躁动不安?

吴佳骏:记忆中的敦煌 - NO.2

戈壁滩上,风沙漫卷。坐在车内,听见四面八「ba」方飞来的砂『sha』粒,击打在车窗玻璃上,如玉石碎裂。

司机三十多岁「sui」,是个驾车好手。她常年在这片滩地『di』上往返,接送游客。她熟『shu』悉这片戈壁滩的脾性,就像熟悉这里的季候,把一辆桑塔『ta』纳轿车开得轻车熟路,左右逢源。她说:“我闭着眼,也知道车行驶的方向。就像我用耳朵,能听懂风的语言。”

车,在玉门关停了下来。

历史在这里凝固了,我「wo」宁可把玉门关想象成历史长河里的一个化石标本。那样,它或许会受到更多的保护,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,孤零零的,耸立于戈壁滩狭长「chang」的砂石「shi」岗上,成「cheng」为一个『ge』风化严重的土墩遗迹,与南边的盐碱地遥遥相望。

我近身,朝玉门关西、北两道『dao』门『men』里瞅,梦想能发现几个两千年前的马蹄印,或者,一款从西域和田辗「zhan」转塔里木盆「pen」地,经此门输入中原时遗失「shi」的美玉。但我再一次被自『zi』我的臆『yi』想弄得迷离和惶「huang」恐。我看到的,是繁华落尽后的苍凉「liang」和寂灭。

人去了,门犹在。

无人通行之门,进出的「de」,只有风『feng』和岁月的影子。

玉门关前,不知是「shi」谁,搁了把椅子「zi」,供游『you』人留影之「zhi」用。椅子旁立一石『shi』碑,上刻飘逸行书「shu」:“黄河远上白云间,一片孤『gu』城万仞山。羌笛何须怨杨柳,春风不度玉门关”。

我和朋友摸摸那把椅子,都没敢坐上『shang』去。我们怕一坐上去,就会陷入历史,出不来。

吴佳『jia』骏:记忆「yi」中「zhong」的敦煌 - NO.3

绕『rao』玉门关「guan」西侧『ce』,驱车向南,直达阳关。

车上,司机『ji』为我们朗诵起王维的诗句:“劝君「jun」更进一『yi』杯「bei」酒,西出阳关「guan」无故「gu」人”。朋友赞『zan』其涵养深厚,格调高雅。女司机羞红「hong」着脸答道:“不敢跟你们文化人比,浅薄「bao」得很『hen』,浅薄得很。”说完,她笑了。我和朋『peng』友也相『xiang』视而笑,笑得很舒心。后来,我们才知道她是「shi」个诗歌爱好者,偷偷地写过不少的『de』诗「shi」,但从未『wei』拿出『chu』去发表。她说:“我写「xie」诗,不「bu」为发表,只「zhi」为让枯燥的生活,诗『shi』意一「yi」点;让平淡的『de』人「ren」生『sheng』,美丽一点。”这回,该轮到我和朋友羞愧了。她的文学心态,以及价值取向,让『rang』我们这「zhe」些成天与文学打交道的人,自愧弗如。

阳关博物馆,似一「yi」个方形四合院。院『yuan』内植物,一半『ban』淡黄,一半浅绿,很『hen』有层次感。低垂的屋檐,遮挡了光线,加之游人稀少,把整个场馆衬托得寂寥。惟院中张骞骑马西行的浮『fu』雕,雄姿英发,气吞万「wan」里「li」如虎。

博物馆『guan』右侧,开一大「da」门,此门即是阳关关口。关口的那边,便是通「tong」往西域的方向。关口处,一中年男子,身披盔甲,腰佩「pei」长剑,假扮成古时戍卒模样,向游人发『fa』放『fang』“通关文牒”。其仪『yi』态威严,刚正不阿,却又憨态可掬。旁边,两个游人,宽「kuan」衣解『jie』带,换上工作人员早已备好「hao」的官服,戏充汉武大帝和骠骑大将军。看他「ta」俩高举令旗,指挥千军万马的英姿,真有做了帝王将相的豪迈与霸气。

出关,秋阳杲杲,长风「feng」烈烈「lie」。荒芜戈壁之上『shang』,一座残败烽燧当风而立,远远看去,仿佛短『duan』兵相接后,遗留在沙场上的一处伤疤。伤疤上,刻着热血男儿『er』的壮志豪情,刻着「zhuo」寂寞心『xin』灵的『de』思乡情怀「huai」,刻着生死之交的兄弟情谊『yi』,刻『ke』着楚楚动人的爱情传说……

烽燧之下,一条碑林长廊,逶迤如龙,横卧在丝绸「chou」之路的起始线上。碑石各具形状,上刻古今名人缅怀、凭吊“阳关遗址”的诗词。朋友啪啪按「an」动相机快门,试「shi」图将碑石上的诗句,悉数藏『cang』入『ru』相机,据『ju』为己有。对美的贪恋,使他自己也『ye』成了美的化身。

伫立凉亭,极目天涯,丝绸之路尽收眼底。凝神中,我仿佛看见「jian」一列列驼队,沿着丝绸之路慢慢西行。西路「lu」上,玉佩当当,璎珞煌煌,羌笛悠悠,驼铃声声。上演着一幕千年前的繁『fan』华盛旅,那该是怎样『yang』一种文化与宗教的大繁荣,大融合呢?

一老妪牵着一匹枣红色马「ma」,来「lai」到我跟前问:“骑『qi』马吗「ma」?”。我有些胆怯。老妪「」大概「gai」识破了我的心思,她抚摩着『zhuo』马身「shen」说:“别怕,只要你骑上它的背,就是它的主人,它会很温顺的。”我壮着胆爬上马背,老妪一拍「pai」马『ma』腿,那匹枣红色马绕着阳关奔跑起来「lai」。

西风古道,金『jin』戈铁马。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久经沙场,骁勇善战的将士,在战场上『shang』快意恩仇,血溅黄『huang』沙……

策『ce』马扬「yang」鞭『bian』中「zhong」,我找到了自己『ji』精神的疆『jiang』场。

吴佳骏:记忆中的敦煌「huang」 - NO.4

清晨『chen』,薄雾「wu」缭绕。习习凉风中,莫高窟仿佛披了件袈裟。导游『you』小姐说:“早上人少,拜佛最宜清静,先生真「zhen」会选时间「jian」,一「yi」看,便是懂佛之人。”我笑笑,不答。拜佛得有佛缘,尘缘易得,佛缘难『nan』求。况『kuang』且,“缘”这「zhe」东西,即「ji」使佛,也未必能完全参悟得透吧。

在栈道上行走,像在时光中穿「chuan」行,有一种朝圣者的「de」艰险与虔诚。每一个洞窟,都是一『yi』个佛的世界,深藏玄秘,开悟众生。在与时『shi』间的漫长对峙中『zhong』,洞窟那「na」斗型窟顶所彰显『xian』出来的,不止是建筑『zhu』学和美学上的价值,更有来自宇宙与『yu』人生关系的「de」象征。一幅幅精美的壁画,惟「wei」妙惟肖「xiao」,其『qi』百态千姿,如流「liu」水行云,似『si』静欲动。尤其是那「na」超凡脱俗的“飞天「tian」”,清舞弄影,衣袂翩翩,不知是要争脱浩荡时光的桎「」梏,飞向自由之美?还『huan』是要借助佛法,将永恒之美遍洒「sa」天地人间。

观赏莫「mo」高窟,堪称一场视觉的盛宴!

可惜「xi」,有『you』一半「ban」的洞窟,铁门紧锁,未能「neng」向游客开放。我对那些紧「jin」锁的洞窟『ku』,充满神秘。走过时,总不『bu』忘朝门缝里看。但里面一片『pian』漆「qi」黑『hei』,什『shi』么也『ye』看不见。

看不见也好,人心何必『bi』那么贪呢?佛的真身「shen」,又岂是我等凡胎肉眼所能看得「de」见的。

莫高窟门前,一排钻天『tian』杨,依「yi」天挺立,和谐地站在「zai」一起。或许,它们也受「shou」到佛的感化『hua』,学会了悟『wu』道、参禅。面对时间,安静地生长着,与对面的佛一起,坚守着恒定的东西。

钻天杨下,一条『tiao』河「he」流,沿着属于它的「de」方向,流向深『shen』远。

夕阳西下,晚风拂面。游『you』客渐次散「san」去。我斜靠在石桥『qiao』栏杆上,凝神遐想。朋友趁我不备『bei』,举起相『xiang』机,抓拍了一张『zhang』照片。这次,我没有对拍照表『biao』示反感,反而萌生感动——为莫高窟,也为敦煌。

晚霞映照下的莫高窟,幽静而神秘。我们披一『yi』身霞光,悄悄离去『qu』,仿佛两个从梦境中走出的「de」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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