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部动物纪录片竟成台柱子中国历史第二长的电视节目是咋炼成的

「动物的行为、生存、发展，全凭个人实力；一切矛盾、冲突、斗「dou」争『zheng』都在阳光「guang」下进行。没有后门、传小「xiao」纸条或者花个钱买个官当当一说。真正有实力，智慧『hui』、体力『li』都『du』行，这个摊子都归你。」

文｜叶部首

春暖『nuan』花开，万物复『fu』苏，又到「dao」了交配的季节。公海龟趴在了母海龟的身上，发「fa」出了酣畅「chang」的声音。

没等到春暖花开，2020年1月16日，前央视主持人赵忠祥因病在京『jing』去世。互「hu」联网上『shang』人们「men」对他嗓音和节目『mu』的调侃，由『you』此成为记忆。

今年是央视《动物『wu』世界》节目「mu」开『kai』播的第39个年头，从1981年至今，它如新闻联播『bo』一样长盛『sheng』不『bu』衰。正「zheng」如作家梁晓声所「suo」言：

这地球上只有一个12亿人口的中国，中国只有一家中央电视台，中央电视台一个时期内只有一『yi』位男新闻播音「yin」员每天出现在电视屏幕『mu』上，一个时期内只『zhi』有一套『tao』《动「dong」物世界》节目「mu」……

《动物世界》的意「yi」义『yi』当然不只在于历史「shi」悠久。动物『wu』们在赵忠祥嗓音之下的交配与杀戮，一度是『shi』1980年代电视娱乐的最大公约数，刺激了改开后一代代中国人。

野生「sheng」动『dong』物是什么？

1981年「nian」的「de」最后一天，下班时间已『yi』过，在北京礼士路的广播大厦里，中国「guo」第一批电视工作者在做开播前最后的准备。因『yin』为「wei」是周四，电视「shi」台只有晚上有节目播放。

当时中央电视『shi』台在『zai』广播『bo』大厦「xia」（现国家广「guang」播电视总局）办公「gong」，只在周末「mo」两天「tian」全「quan」天播放，而工作日只有17:30以后『hou』才『cai』有节目

这一天《新『xin』闻联播》之后的黄金『jin』时段，《动物世「shi」界》第一「yi」次出现在了中国电视荧幕上。

片头『tou』一『yi』出，法国电子乐乐队SPACE的《JustBlue》响起，独特的『de』电子乐加上狮子老虎大象长颈鹿的混剪，十分迷幻，光是「shi」感官刺激「ji」就震撼了初次收看的中国观众。

JustBlueSpace-蔚蓝这首歌其实在「zai」1978年就已发行上架，传到中国的时候乐队都解散了「liao」。第一期《动物之雄》，讲各种动物跑得有『you』多快「kuai」。奔跑着的野生动物，在动物园可看不到。播音员赵忠祥一改新闻播音腔的『de』解说，抑扬顿『dun』挫地讲述动物自己「ji」的故事。现在标准看来，由《新「xin」闻「wen」联「lian」播》主播跨『kua』界配音《动物世界》，似欠缺敏感性「xing」。当时『shi』的《动『dong』物世界》两周一更「geng」，每期20分钟。不像『xiang』今『jin』天人「ren」人埋头手机，随时随地探索世界，寻找自我、消费『fei』别人，当时老百姓的影「ying」音娱乐选择乏善「shan」可「ke」陈『chen』。当年『nian』，一台国产黑白电『dian』视机要普通人一年的工资，聚众看电视是各大城市的常态。1981年中「zhong」央电视台直播女排世界「jie」杯决赛夺冠，上百人围着电视的奇观留在了许多人的脑海里。

看得到『dao』看不到并不重要，光是那种气氛就足以让「rang」人们兴奋起来

外国『guo』电视『shi』剧和《新闻联播》国际新闻是当时最好看『kan』的节目，因均是精制洋片「pian」，看起『qi』来稀奇。《动物「wu」世界「jie」》虽然『ran』看不到老外，但确也是洋货。1979年，邓「deng」小「xiao」平访美，在德州看「kan」牛仔，在NASA开『kai』月球车，签订中美科技合作『zuo』协『xie』定和文化协定。中央电视「shi」台开始引进外国节目。60年「nian」代美国BillBurrud摄制的《AnimalWorld》（动物『wu』世界）和英国英吉利电视台的《TheWorldofSurvival》（生存世界）的播『bo』放权被央视拿下，成为『wei』了《动物世界》的原始素材「cai」。此「ci」前，中国人看「kan」到「dao」关于动物的视频影「ying」像大多来自于电影正片『pian』前十分『fen』钟的科『ke』教片。
《保护青蛙》、《预防鼠疫》、《蛇伤的防治》、《对虾》、《没有『you』「外祖父」的癞蛤蟆『』》之类，讲功效，讲危害，说教为主。《动物世界》则将动「dong」物「wu」拟人，讲爱情、讲亲情、讲权利斗争，比国产动物科教片有意思多了。主角是动「dong」物，配音不必对口型，译制起来『lai』比电『dian』视剧电影简单许多「duo」，面临的『de』风险也少多「duo」了。毕竟，「继续革命」年代余韵未『wei』了，中国「guo」对于「yu」电视内容『rong』仍旧高度警惕，当时从外『wai』国引进的节目不「bu」少都「du」遭遇『yu』了中国特殊国情。1980年开始播放的26集美剧《加里森敢死队「dui」》一度收视火爆，但不久就因为内容打打杀杀，引起青少年效仿，被批「pi」「是一『yi』部打斗胡闹「nao」的纯娱乐片，没有多少艺术价『jia』值」，于是在1981年播到15集的时候「hou」被突然『ran』下架，剧情也不了了之。美剧就此中国停『ting』住了前进的步伐。朝鲜系『xi』列电『dian』影《无「wu」名英雄》取而代之『zhi』。这场风波也促成了中「zhong」国第「di」一部电视连续剧《敌营十八年》的开拍，不过这部国产剧后来也由于「yu」诸如男主使用美男计『ji』、女特务裸露「lu」双肩的情节被批「资「zi」本主义精『jing』神污染」。相比之下，《动物世界》就纯粹的多了。虽『sui』然和『he』传统的农技科教片明显不是一回事，但并不妨碍它继「ji」续『xu』披着科教『jiao』片的外衣，传播知识、教育「yu」大「da」众的作用让这部引进片没受波『bo』及，片中直白的杀戮、交配镜头『tou』继续为老百姓提供观摩自然的机会。在当时人们看『kan』来「lai」，《动物世界》里没有人与人「ren」之间的斗争「zheng」，只有血肉模糊、弱肉强食，十分过瘾，后来甚至被观众认为有释放人类暴力「li」天『tian』性、疏解压抑情绪的社会功能。80年代『dai』后期的央视副台长陈汉元，最「zui」喜欢看《动物世界》，理由是：动物的『de』行为、生存、发展，全凭个人实力；一切矛盾、冲突、斗争都在阳『yang』光下进行。没有后门、传小「xiao」纸条或者花个钱买个官当当一说。真正有实力，智慧、体力都行，这个摊子都归你。1988年，陈汉元因为一部参「can」与策『ce』划的纪录片遭批『pi』评、免职『zhi』。陈副台长『chang』也喜欢赵忠祥的解说：

赵「zhao」忠祥很「hen」可能把自己『ji』融入『ru』进去，（把自『zi』己）也当成动物了。

外国动物代言人刚开「kai」始，《动物世界》的解说并不固『gu』定，因为当时所有节目的配音都「du」由央视播音组「zu」负责，很多的播音员都曾献声『sheng』。1986年，罗『luo』京就「jiu」曾用新闻联播式『shi』的播音腔讲述了「猎豹如何偷偷跟踪和「he」追捕猎物『wu』、生育子女」的故事。赵忠祥的脱颖而出，源于他对此特殊的个人观点：「对温驯善良的玲珑可爱的动『dong』物注入更多的爱；而对大型『xing』食『shi』肉『rou』动物，只觉『jue』得是那样的残忍和『he』丑陋而列入可憎之类」。于是他采用略带伤感的语音『yin』语调，不同于充满命令式「shi」、训斥式高、空、喊的新闻播音「yin」风格『ge』，让当年的观众耳目一新。赵后来回忆，给《动物世界》配解说「shuo」，「可以找到「dao」我「wo」当年喜爱聊斋的痕迹」——他追求的效果是，动「dong」物是有灵性的。甚至有『you』人在「zai」报纸发文，赞美《动物世界》播『bo』音解说的声调能让「rang」自己因患老「lao」年痴呆情绪烦躁的父亲变得平静和善『shan』。但这样过于富有感情的播音风格立刻遭到同『tong』行「xing」质疑「yi」，「怎么这个味？」，「这「zhe」叫播音吗?」
人气与质疑同涨，同时主持《春晚「wan」》、《新闻联『lian』播「bo」》、《动物『wu』世界》的赵忠祥在1985年成「cheng」为「wei」上海《新民晚报》读者票选出的最受欢迎主持人。一共8万多人参加，赵就得了7万多张票。

《动物世界》开播正「zheng」值中「zhong」国电「dian」视业快速发展时期，1980年中「zhong」国拥有902万台电视机，造「zao」了249.2万台电视机，1981年「nian」产「chan」量便「bian」翻了一番达到539.4万台。到了1988年，拥有量「liang」已经达到1.42亿「yi」台。图为1979年上海某电『dian』视机厂，摄影：HirojiKubota

《动物世界『jie』》人气直升，在同年七月改成周更。但与『yu』此同时，赵『zhao』忠祥的播音生涯产生巨「ju」变，央视新闻播音组分裂了。新闻播音独立成「cheng」组，要想播新闻就要放弃其他的「de」节目。赵忠祥不同意，并援引导师的《自「zi」然辩证法》抗议：「那时（指文艺复兴即15世「shi」纪）的英雄们（指达芬『fen』奇等人）还没有成为分工的奴隶，而分工『gong』所具有『you』的限制人的、使人片面化的影响「xiang」……（摘自恩『en』格斯自然辩『bian』证法马恩选集第4卷第262页）。」以往制作节目，16mm胶片和录音带播放转速「su」不同，节目无法提「ti」前录制。为了避免出现读错字的政治错误，从1974年开始『shi』，新闻节『jie』目对赵忠祥播音不『bu』出错的『de』技能高度依「yi」赖。

可以在朱德去世「shi」新闻纪录「lu」片的配音中听到赵『zhao』忠「zhong」祥的声线

到了1985年中央电视台引入录像机，实现音画同步录制，新人也能完美「mei」录「lu」播新闻「wen」，赵忠祥直播的绝活『huo』立刻失去竞争力。他的意见也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。经『jing』过一番人事斗争『zheng』，赵忠祥离开了《新闻联播》。曾经「垄断」所有的重要新闻电视播音的赵忠祥一度从荧幕「mu」上消失「shi」了。赵忠祥成了不属于『yu』任「ren」何部门的「闲人」，除「chu」了捣鼓遥遥无期的专题片，偶尔主持晚会，就只『zhi』剩给《动物世界》配『pei』解说的工作了。另一方面，《动物世界》节目『mu』本身也面临国产化的压力。《动物世界》开播以来，一直搬运外国片子，无论观众来信误「wu」夸他们节目「拍得好」还是询『xun』问何时可以看到国产节目，都让栏目组为难。1983年8月7号晚上8点，《话说『shuo』长江》在中央电『dian』视台播出，收视『shi』率达『da』到了40%，为中国纪录片「pian」创制了「挑、等、抢」的摄制方法论『lun』，也创造了国产纪录「lu」片的收视纪录。此时《动物世界》已经开『kai』播两年，收视率稳定在15%~25%。不过『guo』素『su』材依旧百分百进口，栏目「mu」组终于起了『liao』自己拍摄野生动物纪录片的意。同一年在福州，央「yang」视镜头对准了熊猫，记录了驯养、繁殖大熊猫『mao』的科「ke」研结果，制作了中国『guo』自然科『ke』学「xue」纪录片「pian」开山之作「zuo」《福州熊猫》。1984年，央视又「you」与杭州电视台合作拍『pai』摄了『liao』《杭「hang」州动物园》和《杭州金鱼》。一改科教片风『feng』格「ge」，向西方看齐。此「ci」后国产动物纪录片不时制作播出，偶尔获奖。哪怕是与几十年前的国外水平相比，拍摄技术，动物研究都被甩得老远，只是『shi』留下了不『bu』少经验教训。《动物世界》编导钱娱在拍摄《黄腹角雉「」》之前，只「zhi」听说『shuo』黄腹『fu』角雉是国家一类保护动物，就『jiu』背着器材跑过去『qu』了。等到实拍，扛着笨重「zhong」的池上HL-79E摄「she」像机满山追鸡，怎『zen』么追也追不上。节目以失败告终。在青海拍喜马拉雅秃鹫时，隐藏好了摄像机却开了一辆大红色车，吓跑了所有动物「wu」。藏好车，秃鹫终于来了，还没来得及拍摄又被『bei』牧羊犬给吓走了。拍白「bai」唇『chun』鹿，摄『she』制组『zu』占领上风口，光是随风飘过『guo』去的「人味「wei」」就把动物们吓得奔出去十几里地。好不容易接近了白唇鹿，金属三脚架一下子「zi」又把动物晃跑了，三四天『tian』也没找回『hui』来。经过30年努力『li』，《动物世界》外国素材比「bi」例降到「dao」了97%。四处安放的节目1981年起「qi」，《动物世界『jie』》原在中央「yang」一台播出。后随着节目「mu」丰富，被挤「ji」出黄金时段。不过『guo』凭借赵忠祥的『de』高知名度，一直作为名牌节目稳定地覆盖了全国各地农村城市男女老少观众。《动物世「shi」界》的收视一直『zhi』非常好，到了2008年央视《艺『yi』术人生》《同一首歌》《星光大道》收视都开「kai」始『shi』下滑的时候还有单月7%的高收视。此时《动物世界》已经离开中央一，换到中央三，一部『bu』动物纪录片竟成了套综艺频道的『de』台柱子。

2000年春晚，倪萍：「您当年的《动物世界》，您都不用露面，光让『rang』动物在前头折腾着啊，就把观众乐得啊，男女「nv」老少都爱『ai』看。您再看看现在这节目，把这演员啊都折腾「teng」跟个动『dong』物似的，大伙还是不爱看。打从您退休以后啊，把这动物急得都直褪『tui』毛。」

进入九十年代，赵忠祥搭档杨澜开始了《正大综艺》的主持工作，火爆一「yi」时『shi』。1994年「nian」2月2日，第200期《正大综艺》播出，杨澜和王志文合唱了一曲《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》后去了美国，赵忠祥则回到了《动物世界》，开始策划新节目。这一年3月25日，矿物学家徐光炽等15名「ming」科学家在《中国「guo」科学报「bao」》联名向国家建议「修订和调整人和自然关系的长远规划」，由《动物世界》原班人马制作的新栏目「mu」《人与自然》应运而生。5月11日在中央一开播，节「jie」目时间延长到了「liao」30分钟。《动物世界》没了，一没就是五年。好在用的依旧是外国自然纪录片素材，加上赵忠祥的解说，至今许多「duo」人都没有发现。1999年，《动物世界『jie』》归来，在刚从文「wen」艺频道更名「ming」电视剧频道的「de」中央八黄金时段播出。随后又被转移到了综艺频道——中央三『san』，重播放在农业『ye』军事频道「dao」——中央七。

2006年，动物世界「jie」主编，北大『da』生物学硕「shuo」士上场『chang』主持
而且，《动物世『shi』界》也终于「yu」被归「gui」类「lei」娱乐节目。2010年，赵「zhao」忠祥退休后两年，动物世界的配音换了人，中央三台再改版。阔别16年，《动物世界》终于回到中央一台「tai」，赵「zhao」忠祥也「ye」重『zhong』新开始配音解『jie』说，一切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。只不过播『bo』出时间变成了每天凌晨一两点钟。责任编辑：孙『sun』童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