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代琼|​​行驶在老去时光里的自行车

自「zi」行车在很多人眼里，已是个闲置的生锈词汇，但我在回望的路『lu』上见到它，却『que』显得『de』格外的『de』亲切。老时光里，记「ji」忆的链条重新转「zhuan」动，忽「hu」然间，体验「yan」过的旧生活『huo』，又重新回到了眼前。当当当当，时光斑驳又重叠的自行车清脆的铃声，顺着自然之道，从历史的小巷，鱼『yu』游般向今『jin』天「tian」驶来。
二十世『shi』纪七十年代『dai』末也「ye」是初春雨水的一「yi」天晚上「shang」，妈妈走到我的书桌边，轻轻地对我说，二「er」子，自行车你想不想。听着妈妈的发『fa』问，我蒙了。妈妈的话语，按下了时间暂「zan」停键。我眼神从「cong」书上离开，目光呆滞地转『zhuan』向身边问「wen」话的妈妈。妈托人搞了张自行车票。妈妈温『wen』暖的话「hua」，升温着我脸上「shang」惊讶的表情「qing」，我的脸在发热。四大件之一『yi』的自「zi」行车，哪个年「nian」轻人不想。可我『wo』，想也是白想。就多也就「jiu」在『zai』心里过一过电影的暗想。一是家中生活困难，我不能说，全家三兄弟工资过资加起来，也就80元『yuan』出头，小弟「di」还在上学。二是因『yin』自行车我闯过『guo』祸。妈『ma』妈坐在我身边的床沿上，很自然地说，我经常听村「cun」里「li」的人说，你常常是为赶矿上的班车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班『ban』车上看车「che」的「de」老工人，在开车之前，都要向车后望『wang』望，如果有人在跑，那就一定『ding』是「shi」你。妈妈「ma」的话，说得我脸更红。妈，因自行车，我还欠你一笔『bi』债『zhai』呢。你这孩『hai』子，还提那「na」陈年老账「zhang」，母子之间，那还『huan』有什么债。几年前，我骑自行车，到八『ba』一二队『dui』去买「mai」下放的物品，在回来的路上，将横『heng』穿马路的一『yi』乡下小男孩撞倒，头『tou』部流血。简单「dan」地给小男孩在店门口『kou』卫生所包扎，第二『er』天，我下放走了，后『hou』面治疗『liao』安抚的「de」事，都是妈妈处理得呀。那事，早翻篇了。小孩现在身体恢复正常，没有事了。现在，妈『ma』妈与这家人还「huan」经常『chang』走动，有时候这小孩的妈妈来卖「mai」菜，看见我还一定要给我「wo」菜吃，现在我们两家关系可好了。你这傻孩子，妈妈「ma」叫你买，还「huan」有假「jia」。我「wo」知道你在想什『shi』么？没钱，是不是「shi」？妈给你准备好了。明天就到『dao』五金公司去，将自行车买回「hui」来，妈给你「ni」拿钱去。我的买「mai」回的坐骑不是凤凰、永久、飞鸽，而是最新款常州产「chan」的26蓝色的金狮「shi」牌自行车。

自行车，将「jiang」我带入「ru」到骑行新时代。坐上新自「zi」行车，仿佛，每一次脚踏『ta』的挪动，都相随着快乐。当当当当，我摇响自行车铃，击掌般地与小区『qu』里的熟人招呼。然后，又如行道树上的鸟儿唱着「zhuo」歌，从小巷转入拥挤又「you」繁华的大道『dao』。再以自「zi」行车清脆的声音，拨开生活路上相遇的人群，体验「yan」新骑行的快乐「le」。
车轮滚滚，坐骑『qi』上满面春风的『de』我，每每骑行，都有抱得美人归的快乐。至今还在我书「shu」橱里站立的「de」《重放的「de」鲜花》范文澜的《中国『guo』通『tong』史》《外国「guo」歌曲》老「lao」舍的《四世同堂》等书，都『du』是那时，穿越琐碎，从熟悉走向陌生，在长堤短亭的斑鸠声声与湖光柳絮飘飘的『de』滚动「dong」中获得的。我的生活因有了新自行车的转动，也显得色彩斑斓起来。原来5公里的生活范围圈，扩大「da」到20公里。随『sui』着『zhuo』自行车的转动，空间的疏离，阴晴柔化的切「qie」入，一下子使人超越起来。人内在性的能量驱使身「shen」体兴奋起来。身体也激情释放出「chu」浪漫主义的情怀。以我生活『huo』的『de』小区为圆心，到野外去，到陌生的地方去『qu』，到「dao」没有去的「de」地方去，寻找诗与远方，一『yi』时间，成了我的新「xin」方向。我与知青点的好友一道，专「zhuan」门『men』骑行到『dao』董店，为很少出门的老人拍照；兄弟们相伴，骑行到铜陵县城去「qu」溜旱冰；文学青『qing』年们相邀，骑行到大通采风，并写出同体诗。我还饶有情趣地参『can』加了自行车慢骑『qi』比赛，骑行参加了3月5日学雷锋日活动等等。自行「xing」车延伸出生活新感觉，也将昨天的远，转入了『liao』今天『tian』的「de」骑『qi』行『xing』生活圈。想象性的存在，转化成骑行的现实。一江春水向东『dong』流的春天，我骑车到江边，感受水向低处流的上善；夏天『tian』傍晚，我们兄弟骑车到天井「jing」湖去「qu」游泳，让身体浸泡在『zai』水中，让水滋润洗涤身上的污垢；秋天到螺丝山顶，望月朗诵会；冬天，到江「jiang」边看晚江霞光「guang」。自行车一串串摇响的铃「ling」声「sheng」，生活路『lu』上的一花一草，一阵清风，快乐着自己，也愉悦着生活。突然，我的眼前一片空白。自行车的影子不『bu』见了。找交警，得到的回复「fu」是，被小偷盗走了。我在生活与梦里「li」寻找－----－记忆里与生活的窗口『kou』，飞来一只斑鸠，对我咕咕咕「gu」地「di」叫。我反复听着叫声，好像『xiang』说，蝴蝶来，蝴蝶牌。然后飞走了。蝴蝶翅膀的煽动我突然明白过来。将目光转向自家的蝴蝶牌缝纫机。可这是妻子的心爱『ai』之物「wu」，我又不忍夺爱。一任乱云飞渡的思想，转动着不安的身体。

你最近怎么老是盯着缝纫机出神，还时常在「zai」梦里「li」喊抓小「xiao」偷。自行车丢了，我们存钱再买。老想这『zhe』事『shi』有用吗『ma』？我是想用缝纫『ren』机换自行车。我还是『shi』鼓足勇气，说了燃『ran』烧『shao』我不得安宁的心事。妻子立马发火，陪「pei」嫁的东西，不许动。可「ke」到了第二天「tian」，妻『qi』子下班又转而对我说，就依了你，把缝纫机卖了。你生活的账，算得对「dui」。缝纫机基本在家就是摆「bai」设，我「wo」一年「nian」也「ye」用『yong』不到10次，最多也就做些鞋垫垫子等一些小东西。从物资的利用率「lv」来说，还是你说的自行车利用的频率高。再攒几个月的钱，真『zhen』要把『ba』这蝴蝶缝纫机卖了，我也不舍得。别磨蹭了，再犹「you」豫，我就改主意了。现在你正在上高考补习班，从金口『kou』岭『ling』到总工会，来回走太浪费时间「jian」了。谁叫我嫁了琼哥，穷日子，就穷对付着过吧。
自『zi』行车轮又转动起我的世界。这回美丽的缝纫机蝴蝶，换成了自行车的“凤凰”。这『zhe』心与心换来的自行车，使「shi」我更加珍惜。新的自「zi」行车又以爱「ai」为轴，以家为圆心，展开新的途径。我驾驭着爱的「de」坐骑，仿佛，找回了「liao」被柴米油盐磨损的灵气『qi』与新「xin」鲜又回来『lai』了。一边欣赏「shang」，一边通过各种『zhong』人生情感『gan』搭建的桥梁，人在能量的转换中，感悟着生活爱的「de」滋味。骑行的脚步，追不上「shang」时代的时尚，但我能从静水流深的「de」生活流里，如燕『yan』子衔泥般驮『tuo』来小小的新鲜，建造生活的美好，走着，走着，脚步也不自觉欢快起『qi』来。妻子坐月『yue』子，我早晨5点起床，骑着自行车「che」，到十多里外的铜「tong」陵县小轮码头，买江北农民家养的老『lao』母鸡；还沿着长『chang』江边，寻找渔『yu』船买『mai』江「jiang」鱼；也专程到农村农民家买黑毛猪。有次还随江北的农民一起上小轮，到对江「jiang」无为土「tu」桥农民家，买『mai』了4只老「lao」母鸡和一只大鹅。一时间，骑行又成为我们家的一种时尚。我们家常常是「shi」，星期天，一家三口，欢快的出行。女儿坐在『zai』前『qian』面大杠上安装的儿「er」童椅上，妻子坐在我身后的货「huo」架上。骑行到郊外的竹林，沿着竹林边的小「xiao」溪拔野蒜、打春笋；在大倪村，我们一起上山采野菜，将美丽的「de」映山红带回家『jia』；在百合村的山坳里，我们采野茶。大凡我的生活圈，自行车的车轮可滚到的地方，我都前往。平『ping』民化的欢乐与充满活力的骑行，也一如春「chun」草『cao』，趣味又生「sheng」动地蔓延着我们生活的绿意。

骑行的日子，骑行，有说不尽的快乐『le』，也有『you』说不出的烦恼。什么突然爆「bao」胎，跑慢气，或调「diao」链子是常有之事『shi』。我穿的裤子靠近内侧的两『liang』边，也总是「shi」会有链条上「shang」的油污『wu』。几条时髦的白裤子，就是『shi』因为这油污废掉的。我从『cong』铜陵「ling」县城跑一趟回来，自行车的胎就跑慢气。我无意说起，可听我说话的宣传部的同事大『da』笑起「qi」来。那都是修「xiu」理自行车『che』人干的好事。晚上，这些人偷偷「tou」摸摸，在离自『zi』行车修理部不远的路上撒碎玻璃。经这一说，再到铜陵县，我绕开修『xiu』理自「zi」行车门前的那条路，回来自行车胎『tai』跑慢气的事「shi」，也就没有发生了。
自行「xing」车承载我的欢愉，同样与伴随着骑「qi」行的尴尬。一次到「dao」郊外采访「fang」，骑行到一「yi」个「ge」大下『xia』坡，我看我的同行双手脱把，我也盲目学「xue」，就是忘了，“学，然后践行「xing」”的老话。结果，一个小石子的颠簸，我被重量「liang」加速度地摔下来，左手掌被擦出「chu」了血，两车钢丝断了7根。一走一跛地『di』找到一家自行『xing』车修理部，把车修好「hao」，我还「huan」是坚持把采访的任务完成。最近的一『yi』次『ci』，我到铜官山铜矿去调『diao』研关『guan』破职工的思想状「zhuang」况，准备写新的关破厂『chang』矿职工思想状况的调查报告。早晨，背着采访「fang」包『bao』出门，行驶在杨家山的大陡『dou』坡顶上。自行车下行时，我很老练地双手紧握手杀把，手一捏，只听一声响『xiang』，杀把断了。车惯性向下冲。我吓得『de』一身冷汗。这下完了，刹车失灵。上『shang』班时间，路上自行车与行人又特别多。我想要撞到人这不得「de」了「liao」。我「wo」远瞄着粗大的梧桐树，这下不死也重伤了。我急得大声喊「han」，行人快闪开，自行车刹车失灵了。自行车快「kuai」速『su』下冲，只『zhi』见眼前的人在恐吓地躲闪。闪「shan」出一条道来。我心定了一些，突然用我的皮鞋底当刹车胶片，拼命地在地上摩擦，摩「mo」擦了一截路，终于将车减速了。就在「zai」车减速后，我猛「meng」然从左侧跳下『xia』自行车，“砰”一声响，自行车撞到了大树上。几个老人『ren』围上来，看，多危险，下次骑车前，要认真检查『cha』检查。我一『yi』面从地上爬起来，一「yi」面拍着身上的『de』灰，羞愧地点点头。情绪也慢慢地平稳『wen』下来。我又找到自行车『che』修理，惊魂未定的我，再脱下皮「pi」鞋『xie』查看，鞋底被摩通了。第「di」二天，妻子问我，你新皮鞋，怎么底就通了个大洞。我『wo』若无其事地回答，现在的东『dong』西质『zhi』量差。我要是说出实情，胆小的『de』妻『qi』子一定要做恶梦的。沉静「jing」在『zai』自行车链条上的往事被激活，就如老『lao』兵突然「ran」被聚集起来，队列成老时光里阳光灿烂的日子。这排列而成的骑行时代的文字，从人生的上「shang」下坡滚动出来，有情提醒我，今天前行的速度变了，一定要不忘初心。